擇配的困惑——甘洋哥系列微型小說

                                         陳文斌  

       這些日來，天生口吃的甘洋哥頗為犯愁，直攪得他飯吃得不香，覺睡得不甜。他的女人柳葉眉心疼地問：“怎么啦？整天神經(jīng)經(jīng)的。”甘洋哥起初不搭理，還是楞楞地想著他的心事。柳葉眉貼近，朝他的臉上輕輕吹了一口香氣，粘粘地說：“說啊，到底什么事�。俊备恃蟾邕@才嘆了一聲，得了幾下，說出他的心病：原來是前些日里，他剛花了大價引進一羽楊阿騰系的種公，但卻不知如何配對。洋哥婆說：“把你師傅給請來，叫他老人家配一配，不就行了。這點小事也直得犯什么愁？”洋哥依然擔憂：鴿界有個說法，拜誰為師就得養(yǎng)誰的鴿子，私下再去引別人的鴿子，便有欺師之嫌。再說給鴿子配對這是養(yǎng)鴿一大絕活。配的對不對路，關(guān)系一年賽鴿的勝敗。這事以前問過幾回，師傅都是避而不答。洋哥婆柳眉一揚：“我看你那連師傅很好說話，加上他不是愛喝上幾口嗎？你把他請到我們家，我看這事準成的�！薄�

一個周末，經(jīng)過洋哥再三的邀請，連師傅來了。柳葉眉親自上超市選購幾樣上等的菜，親自下廚，親自端菜上桌。洋哥從酒柜中取出自已一直舍不得喝的茅臺酒。連師傅聞著熱騰騰、香噴噴的一桌美味佳肴，擺起了師傅的架子：“酒是可以喝的，但今天要叫師傅做什么事，師傅我可是幫不上的。”洋哥婆說“喝酒，喝酒，來，洋哥你先敬師傅三杯�！狈蚱迋z你一杯，我一杯勸酒不停，直灌得連師傅滿臉紅光，渾身飄飄然如在霧里云中。連師傅帶醉意，吹了起來：“賽鴿要賽出成績來，關(guān)鍵在配對，這就像下棋一樣，第一步走錯了，以后就步步被動�！毖蟾邕B忙說：“是，是------”“小廖養(yǎng)鴿也有好幾年了，一直沒出成績，去年我?guī)退�配了一對，子代就出了�?span lang="EN-US">6名�！毖蟾缙牛骸霸缏犙蟾缯f配對是師傅的一大絕活，但只是耳聞，今天露一手給我們開開眼�！边B師傅打著酒嗝，說著“下不為例”之類的話語，在洋哥夫婦的擁簇下，踏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步覆登上位于樓頂?shù)镍澟铩?span lang="EN-US">

給賽鴿配對首先要鑒鴿，而后才能因鴿擇配。據(jù)說精明的女人看男人不是先看臉蛋而是從腳往上看的。連師傅鑒鴿也不像一般鴿友那樣鴿子一上手就緊忙掏出放大鏡套在眼框上對著鴿眼左翻右看。而是先用中指輕輕地摸了一下位于鴿子尾部的恥骨，俗稱“八字骨”�！斑@八字骨要越緊越硬越好。別小看這兩根小小的骨頭，它在支撐鴿子全身骨架上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而骨架堅不堅實又直接影響鴿子的飛行速度快慢。這個道理有的人養(yǎng)鴿養(yǎng)了一輩子還是弄不懂。今天師傅要不是借著酒興，還是不肯透露這個秘密的。”洋哥聽的瞪大了眼，似懂非懂，但嘴上還是連聲說：“是，是，師傅說說的是是�！毖蟾缙畔胝f“裝腔作勢故弄玄虛”，但沒出口，只是斜了他一眼。連師傅忽地一下人蹲成馬勢，像張開扇子一樣拉開鴿翅，洋哥伸長脖子想看個究竟，但就在這一瞬間連師傅手一松，鴿翅迅即彈回原位。洋哥什么也沒看著，也不知師傅看到了什么。連師傅接著發(fā)表高見：鴿翅的學問可就更大了。一般的鴿友鑒鴿只重看鴿眼，這簡直是本末倒置，大錯特錯，還一輩子認死理，鉆入了死胡同還不知回頭。哼，哼！”洋哥連忙作揖：“是，是，說說鴿翅要怎么看？”連師傅似乎有點酒醒幾分的樣子，仰了一下頭：“下回說吧�！闭f著連師傅又把鴿子倒過來，再次拉開鴿翅，用小指輕輕地撥開鴿腋下并列著的三根短毛。洋哥心想真是別出心裁，這鴿腋下三根毛也跟配對有瓜葛，真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啊。連師傅卻鄭重其事：“可別小看這鴿腋下的三根短毛，這可是你師傅的師傅還有無數(shù)養(yǎng)鴿前輩觀察了數(shù)以萬計的好種鴿，然后運用統(tǒng)計學的原理得出一個配對最簡便最靈驗的竅門。這三根短毛排列組合以及形狀與這一羽鴿子是否能做種關(guān)系重大�！毖蟾缯媸遣宦犨�清楚，越聽越糊涂，得了好幾下，說：“師師傅，能不能說說具具體點？”連師傅“嘿”了一聲：“三言兩語說不清啊，還是以后吧。”洋哥婆“斥”了一小聲，露出一絲很不輕易被人察覺的蔑意。隨后連師傅又對眼晴、口腔、龍骨、肌肉等稍稍看了看，給那羽楊阿騰系的公鴿作了鑒定：“不錯，不錯，可以給我送你的那羽千公里冠軍的曾孫女配成對，子代肯定會有表現(xiàn)的�！�

果然，第二年的春季幼鴿賽甘洋哥就旗開得勝，榮登冠軍寶座。頒獎會上洋哥高舉獎杯，一臉掛滿了牙齒。鴿會會長提著話筒走過來：“跟大家說幾句？”臺下人知他是口吃，這時偏起哄：“對啊，得了冠軍高興，說幾句，說幾句句�！辈恢�誰也學口吃。真是人逢喜事出奇跡。這一回，甘洋哥居然一個“得”也沒“得”一下，竟一口氣作了近十分鐘的即興發(fā)言，臨了滿懷深情道：“飲水思源，還是師傅配對配得好�。　�

頒獎會后大擺慶功宴，這也是如今鴿界不成文的慣例。甘洋哥直喝得口吃加口吃才晃回了家。洋哥婆似乎料定洋哥今夜會有所動作，早就沐浴，此時正披著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秀發(fā)，斜靠在床欄上候著。洋哥一見風韻猶存，就如同餓虎見著肥嫩的小羔羊，猛撲上去。完事之后，洋哥仍不忘飲水思源：“今天能有這喜事，真是要感謝師傅的配對啊！”。洋哥婆平躺在床，挺起雙峰，面上尚帶幾分紅暈嬌嬌道：“謝你師傅？要謝可要先謝我這個師傅。實話和你說，那天鑒鴿時，我就看不慣你那師傅裝腔作勢的樣子。那對蛋抱了幾天后，就被我偷偷地貍貓換太子——調(diào)了包�！毖蟾缫宦犔�了起來，“得得得”了好一陣。洋哥婆明白他的意思：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就是真有這事，也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此為止。我已在頒獎會上對著那么多人說了是師傅配的�，F(xiàn)在要再說不是，就說不清了。弄不好還要被人罵過河拆橋，忘恩負義，那麻煩可就大啦。

原本在鴿界配對就有點名氣的連師傅，這一陣更是被鴿友吹得像神仙一樣。據(jù)說如今求他配對的人絡(luò)繹不絕，每次出場費沒有三千元，至少也要兩千，還要看連師傅當時的心情如何；要是沒有茅臺酒的話，也只能說免開尊口，免開尊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