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斌

      我有一對種鴿，是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迎回的.在我的種鴿棚里過囚禁的生活已達三年之久，還為我出了三對小雛。但每次到鴿棚，看到它們在天棚里凝望著藍天出神的樣子，我心里總會升起一種負疚感：什么時候能讓其自由，讓它們重上藍天縱情翱翔呢？一天，我在樓頂上閑著，便在心里謀劃起來：已在棚里關(guān)了三年，還生兒育女，主人也很厚待它們，想必對這“家”有感情了吧。再說此時它們正在抱蛋，放出紅輪雄鴿試一試，應(yīng)該不會出問題的。我又看了看表，過一會兒正是雄鴿“換班”的時間。我下了決心，拉開那一扇禁錮它們和被殃及的活條鴿的鐵門�！芭荆�啪啪”早在門口等候的幾羽活條鴿率先沖了出去，剎那間便騰上了藍天。那一羽紅輪雄鴿在門口張望疑慮了片晌，隨即也跟著沖上天去。開始，它還跟著我的活條鴿繞舍飛行。我在心底默默祈禱，只要能跟自家的鴿群飛幾圈并落在自家的棚頂上，哪怕就一回，那么就大功告成矣。但就在我做美好的祝愿時，一群外來鴿漫天壓來，我那幾只鴿子頓時被沖得四散奔逃。待到入侵鴿群掠過之后，我再抬頭尋找我的鴿群，哪還有影子呢？稍過一會兒，活條鴿陸續(xù)一羽一羽飛了回來，但惟獨不見那一羽紅輪公鴿。我的心也隨之涼了起來：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拜拜”了？我開始后悔，我罵自己太幼稚、太無知、太愚昧、太麻痹了。但終究不見紅輪公的影子。這時天公已不留情地網(wǎng)開它那一張黑色的臉龐，附近高層建筑的華燈閃閃爍爍，似乎在發(fā)出幸災(zāi)樂禍的“嘻嘻嘻”的笑聲；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也仿佛在發(fā)出“嘿嘿嘿”的嘲笑。我呆立在樓頂上，不知過了多久才憂然離去。
    第二天是令人沉悶的一天。第三天上午當我爬上樓頂時，倏地眼前一亮，嘿，那不是紅輪公嗎？這時只見它正停在離我的鴿棚大約僅有二十幾米遠的別人家的瓦頂上。已是兩三天粒谷未進，它一定餓極了。我趕忙去抓了一把玉米裝在一個小塑料袋里，瞧準離它還有十幾米的位置，用勁地往前扔，但因拋出物過輕，只扔出幾米遠就落了下來。我靈機一動又裝了一塑料袋并加上一塊小石頭，再次使出渾身力氣往前甩去。這一下是夠著了，但卻驚動了紅輪公。只見它機警地躍起，在空中繞圈圈。這時，附近幾家養(yǎng)鴿的紛紛趕起鴿群，想必是把它當過路的天落鳥而展開一番搶奪。紅輪公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之后，便落在離我鴿棚幾十米遠這一帶最高的一座樓頂上，任憑一群又一群的鴿子在它的頭頂上飛來掠去，擺出一副“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神態(tài)，獨自搔頭梳毛。我站在樓頂上又喜又急：喜的是紅輪公個性十足，擋住了入侵鴿的種種攻擊和誘惑；急的是它已餓了這么長的時間，會不會熬不住而動搖意志呢？時間一分一分地在僵持中流過。大約過了近一個小時，紅輪公伸長了脖子，張開了翅膀，雙眼東張西望，躍躍欲飛。我又來了精神：飛下來吧，我給你最愛吃的花生和豌豆；飛下來吧，這里才是你最溫馨的家，回到家就可免受風餐宿露之苦。喲，飛起來了，我趕緊躲了起來。但紅輪公在空中繞了幾圈后，就漸漸地飛遠，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又是一陣懊喪！
    第三天下午沒戲，第四天上午依然沒戲，第四天傍晚奇跡出現(xiàn)了。上樓頂時，紅輪公已在鴿棚四周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顯然是因為鴿棚進口的門關(guān)著，它正著急地四處尋找，而這時紅輪公的配偶也在天棚里撲打著翅膀鉆來鉆去。我先進棚把這羽雌鴿關(guān)在小籠里，而后再打開進口的那一扇門，以免它也躥了出去，成經(jīng)比翼雙飛。待到紅輪公進棚后，我便迅速地關(guān)上進口門，又把雌鴿從小籠里放了出來。這時出現(xiàn)了一幕像電影里常見的久別情人重相會的激動的場面：紅輪公隆起了雙膀，昂起頭沖著雌鴿不停地“咕嘟咕”繞了一圈又一圈，雌鴿扭昵地躲躲閃閃，仿佛在抱怨：你這沒良心的，黑心肝的，這些天“野”到哪兒，拋下我和快要出殼的小雛，到哪兒風流快活了�！肮距焦�，咕嘟咕”紅輪公一邊親熱地不停地圍著“老婆”繞圈打轉(zhuǎn)，一邊回答說：“你還怨我呢，人家這些天顛沛流離，‘咕嘟咕咕’忍饑挨餓，苦不堪言，而今久別重逢，你也不先問問，就亂棍打來，你也好狠呀，咕嘟咕嘟咕咕------”
    我不知它們又說了多少私房話，但那感人的一幕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這失而復(fù)歸的故事，或許并不希奇，有鴿齡的鴿友都會幸會的；那久別用新婚的卿卿我我也不是什么新鮮、神秘的事。但重要的是，我們是否能從那感人的一幕中，感悟出賽鴿調(diào)整或配對以及其它有價值的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