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斷斷續(xù)續(xù)地養(yǎng)了半輩子鴿子,錢也沒少花,但讓他成名的卻是一羽地地道道的天落鳥。
鴿子是在一個傍晚頂著一頭乳毛鉆進他的棚內(nèi),它的羽色很難看,黑一片白一片,還沒有什么規(guī)律。表叔沒當(dāng)回事,次日放鴿子時把它放了出去。
它隨著鴿群盤旋了一陣,便脫群而出?蓻]過一會兒,小家伙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落在了表叔鴿棚窄窄的降落板上。那動作比自家的鴿子還要嫻熟。
它將落下,就有人敲門。表叔打開門,居然是小城鴿界赫赫有名的老魏,綽號西翁魏,他與表叔的交往不多。西翁魏說明來意后,表叔把鴿子還給了他。可沒過三天,小家伙又飛了來。表叔見那是人家心愛之物,又提著鴿子給西翁魏送了回去。西翁魏有些過意不去,提出送給表叔一窩蛋,并給表叔講了這鴿子的來龍去脈。
聽他講完,表叔多少有點遺憾。
還沒等他的遺憾勁過去,小家伙再次飛回,不過它翅膀上的大條被黑膠布纏了起來。表叔將膠布解開,矛盾了兩天,還是把鴿子送了回去。西翁魏也沒想到鴿子被綁了羽條還能飛到人家,他沉思了一陣說:“我這人信佛,這鴿子跟你有緣,送給你吧!闭f著話,他尋出足環(huán)證遞給了表叔。
小家伙也確實爭氣,當(dāng)年秋天獲得了三百公里十一名,五百公里第六。
轉(zhuǎn)年春天再次獲得五百公里六名,并在一千公里的比賽中獲得十名。秋天又一次獲得四百五十公里的第六。
表叔那個得意就別提了。第三年春天,這羽麒麟花雄鴿在大風(fēng)天氣里贏得了三百五十公里的季軍。報到完畢,表叔越發(fā)得意,還喝了二兩小酒。可就在當(dāng)天夜里,他的鴿子被偷得一干二凈。
表叔失魂落魄,嘴上起了一串亮晶晶的燎泡。
那時的我將養(yǎng)鴿子不久,所謂的種鴿大多都是他給我的。聽說他的鴿子被偷后,我過去安慰他。去了后卻不知該說什么,就那么干干地陪著他對著空落落的鴿棚發(fā)了一下午的呆。
天擦黑時,表叔說:“大平,回去吧,表叔沒事。”臨到一千五百公里比賽的前二十天,表叔忽然來到我家興奮地說:“大平,你沒想到吧,那個麒麟花回來了!
我說:“哪個?”表叔說:“就是那個每次比賽都能得獎的麒麟花!蔽艺f:“三百公里季軍?”表叔點頭說:“大平,表叔求你點事。”我說:“表叔,有啥你就說,什么叫求啊!北硎逭f:“去年,表叔給你的那個黑花母鴿子還在不在?”我說:“在呢,它去年還孵出了一個五百公里的第十名!北硎逭f:“能借給表叔一段時間嗎?”我說:“那有什么不能,鴿子本來就是你給我的!闭f著話,我把那羽正在孵蛋的母鴿給他抓了出來,隨后,又將它的蛋放到了別的鴿子的窩里。
表叔走時說:“我想讓那鴿子飛一千五百公里,等它上籠,就把母鴿子給你送回來。”我忙說:“不用了,就留在你那邊吧!北硎鍝u了搖頭離去。
二十天后,表叔提著一對鴿子來了。他抓出那羽麒麟花雄鴿對我說:“有點可惜,羽條被人家拔了,還沒長齊!蔽医舆^鴿子看了看說:“表叔,咱別放它了,你看它的羽條還差點。再說,這鴿子本身是兩趟五百公里的第六,一趟千公里的第十,要是放丟了忒可惜了。”表叔嘆了口氣說:“我就是想比一次一千五百公里!
鴿子就這樣被送上了遙遠(yuǎn)的征程。
那次比賽的冠軍是在十天頭上產(chǎn)生,報到期是一個月。冠軍產(chǎn)生后,我每天都要去表叔家一次,為的就是等到這鴿子回來。
連著去了一個禮拜,都沒有看到這鴿子的影子。我漸漸失望了,表叔還是信心十足。
一個雨后清晨,我正在單位忙活,忽然聽到有人喊:“大平,有人找你。”循著聲音看去,卻是表叔提著他那個破籠子來了。我的心里忽悠了一下,難道是那鴿子回來了?來不急擦掉手上的油污,我快步過去。
此時的表叔也看到了我,他大聲喊著:“大平,它回來了,第十名!”我匆忙洗了把手抓出鴿子。那家伙,一點膘都沒掉,粗壯的眼砂中出現(xiàn)了幾絲黑色的線條。
當(dāng)天,表叔讓表嬸炒了幾個菜,把我叫到他家喝酒。酒喝到一半,他把鴿子抓了出來說:“大平,你有文化,幫表叔給這鴿子起個名字!蔽译S口說:“這鴿子從打比賽以來從不空手而歸,就叫常勝將軍吧!北硎迕蛄丝诰葡肓讼胝f:“行,就叫常勝將軍!
表叔真是被人家偷怕了,自從常勝將軍歸來后,他逢到自己不在家,或者是夜晚,就把鴿子放到家里的床底下。
可就是那樣,鴿子還是被賊撬開家門偷了去。那次的傷害太大了,表叔因那鴿子還病了一場。病好后,他徹底斷了養(yǎng)鴿的念頭,但始終沒有拆掉掛在陽臺外邊那個破舊的鴿棚。
日子在不經(jīng)意間染白了表叔的頭發(fā),偶爾路過他家樓下,總是無意識地向上撩一眼,那個破舊的鴿棚里掛著幾個鳥籠子,幾個麻雀般顏色的鳥兒在里面蹦蹦跳跳。
我的鴿子還在養(yǎng)著,而且越養(yǎng)越多,投入也越來越大。某日,兩個生意上的朋友邀我去釣魚,我恰好想跟其中的一個談些生意上的事,便開車隨著他們?nèi)チ恕?/p>
魚塘在近郊,它的不遠(yuǎn)處有一家公棚。那兩個心急,下了車,就匆匆支起了釣竿。我釣魚本身就是個“二把刀”,等我手忙腳亂地來到魚塘邊支起釣竿時,聽得朋友喊:“老杜、老杜,魚上鉤了!蔽覀(cè)臉看去,覺得那長者的背影有些熟悉。他并沒有瞧著水面,而是仰頭瞧著一群盤旋的鴿子。
等他轉(zhuǎn)頭那一瞬間,我驚訝地喊了聲:“表叔!”表叔也看到了我,他一邊起竿一邊笑著說:“大平,你多會來的?”我拎起釣竿來到表叔的旁邊說:“剛來,唉,表叔,你多會喜歡起釣魚了?”表叔若有所思地說:“退休了,沒事干!蔽业哪莻朋友說:“要是魚在天上飛就好了!蔽矣行┮苫蟆1硎逍呛堑卣f:“我來這里是消磨時間,既能釣魚,還能看到天上的鴿子。尤其是看到那么多鴿子飛,我的心里就暢快。”
我說:“表叔,再養(yǎng)點吧,我給你拿種鴿!
表叔的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淡了,他搖搖頭說:“算了,養(yǎng)寒心了!
這時,我忽然想起起了前幾年引進過一羽當(dāng)紅的鴿王,羽色是麒麟花。引進時的代價很大,但這雌鴿非常個性,對雄鴿挑剔得厲害,很難配對。它只育出過一羽雄鴿,當(dāng)年在公棚里飛了個鴿王亞軍。
我想也許他有什么辦法,隨口說:“表叔,你見沒見過這樣的鴿子?”表叔瞧著我,等我的下話。我說:“我前幾年買了一個雌鴿,那個性就別提了,雄鴿粗暴不行,軟弱還不行,好容易配上一個,你一動它的蛋,它這一年就不再和雄鴿配了……”
表叔悠悠道:“要是常勝將軍在就好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那羽麒麟花雄鴿,這些年過手的鴿子多了,但像那鴿子的成績還真的比較罕見。我說:“表叔,你理解錯了,我說的是鴿子的性格!
表叔說:“沒錯,常勝將軍的鴿性就好,它逐雌時就像一個溫柔的情人,從不啄雌鴿,但它占窩時又非常的霸道,可惜呀!”
那天,我們聊了整整一個上午。
又是春暖花開,我忙亂著給種鴿配對,連續(xù)給那花鴿王選了幾個雄都不行。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把它棄之一邊。幾日后,我抱著僥幸心理又給它選了一羽雄鴿,還好,它沒有排斥那雄鴿的意思。恰在這時,有電話打來,是生意上的事,很急,我匆忙離去。等我忙完再回來時,那鴿王被雄鴿將眼皮都啄腫了。
瞧著它蔫蔫地縮在一角,我知道今年這鴿子絕不會再跟其他雄鴿配對了。瞧了一陣,我給表叔撥了個電話說:“表叔,你能替我養(yǎng)一只鴿子嗎?”表叔笑著說:“要是你說的那個花鴿子,就給我送過來,叫你把饞蟲勾出來了。”
我提了鴿子就去了表叔家。表叔戴上花鏡,接過鴿子揣摸了良久說了聲:“好東西,難得!”我說:“那我再給你拿幾個來!北硎鍝u搖頭說:“我?guī)湍闼藕蛩托辛恕!?/p>
這年秋天,就在我快淡忘那鴿子時,意外地接到了表叔的電話:“大平,常、常勝將軍回來了!”我愣了半晌才意識到電話那邊是表叔。表叔還說:“真是緣分,那家伙回來就跟你的花鴿子配上了!
我興沖沖地趕到表叔家,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鴿子居然在一個紙箱子里溫窩呢。
轉(zhuǎn)年夏天,表叔把花鴿王還給我說:“一共孵出了四個小鴿子,常勝將軍也沒了精,你拿走兩個吧!蔽覔u搖頭說:“表叔,你愛了半輩子鴿子,自己留著看吧!北硎逡娢覉詻Q,將花鴿王還給了我。秋天,我賠錢將它處理給了一個外地鴿友。
冬天的第一場雪后,表叔的常勝將軍無聲無息地死了。他給我打來電話時,很是傷感。
令我意外的是,表叔在次年秋天一舉奪得了魚塘旁邊那個公棚的七名,鴿子的羽色是麒麟花,還是兄妹的近親產(chǎn)物。奪冠后,我讓表叔從我那里挑點鴿子。這次,他倒是同意了。沒想到的是,家里那么多好的種鴿,他一個也沒拿,卻從我淘汰的鴿子當(dāng)中選走兩羽。
我沒說什么,說了也沒用,表叔非常執(zhí)拗。
可就在當(dāng)年,他用它們與原有的鴿子配對,直接又做出一羽公棚的鴿王季軍。
再后來,表叔在公棚的比賽中連續(xù)三年都能獲得獎杯,那路花鴿已降到五代。這年秋天,市鴿會評選最佳鴿舍,我作為鴿會的一個負(fù)責(zé)人把表叔報了上去。
評選到最后,很難定奪,表叔最大的競爭對手是一個腕兒級鴿友,他差點掀翻了桌子。我當(dāng)時對他說:“你能跟我去他家看一看嗎?”那腕兒馬上開著車載著一群人來到表叔家樓下。
下了車,我指了指掛在陽臺上的那兩個破籠子說:“這就是他的鴿棚。”上樓后,我又指了指籠子里的十二個鴿子說:“這就是他的種鴿!
眾人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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